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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8/29 19:46:00

文|《中国科学报》记者徐可莹

相比肺癌、肝癌、胃癌等传统意义上的“癌王”,鼻咽癌常被视作一种“小癌”——整体发病率不高,治疗效果相对较好,五年生存率已经超过85%。但鲜为人知的是,鼻咽癌诊疗令人心安的现状背后,实则横亘着一场长达40多年的血泪狙击战。在这场战斗中,中国医生是最精锐的前锋。他们改写了国际鼻咽癌治疗指南,让中国方案成为全世界鼻咽癌患者的标准治疗。

然而,疗愈并非医学的终点。这群中国医生与鼻咽癌的战争仍在继续。疗愈之上,他们极尽关怀,只为能让病人再“好受一点点”。

这一点点,足够拎起一位患者的余生。

“恶性。还这么年轻......”没等医生说完,肖羽便哭了出来。这个刚满27岁的漂亮姑娘以为自己要死了。

人生原本一路春天,她甚至计划着在今年内披上婚纱。但命运似乎开了个过头的玩笑。两个月前的一次常规体检中,肖羽被查出EB病*阳性,后经医生确诊为“鼻咽癌III期”。“癌症”两个字,宛如一计重拳,猝然捣在她的心窝。

来不及反应,治病成了生活的全部。在医生的建议下,肖羽从老家清远来到位于广医院,第一时间接受了肿瘤活检,随后开启为期两个月的放化疗综合治疗。曾经热爱分享的她,已经很久没更新过朋友圈了,最后一条动态停留在确诊那天:“未来的主线任务:活着。”

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中国的鼻咽癌新发病例约占全世界的47%,其中约八成发生在华南六省,广东位居首位。因此,鼻咽癌也是教科书中唯一被冠以地名的肿瘤——又称“广东瘤”。

宿敌

医院的线上挂号页面,“鼻咽肿瘤”赫然排在所有病种的第一位。医院时,也被这里的患者数量吓了一跳:“有满满3层楼。”

医院副院长、首席鼻咽癌专家,马骏和鼻咽癌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整整38年。不久前,他带领团队完成的“鼻咽癌个体化诊疗方案的创立及推广应用”,获得了中华医学科技奖医学科学技术一等奖。这也是马骏团队继两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后,第三次摘得中华医学科技奖。6月初,马骏受美国临床肿瘤学会(ASCO)大会主办方邀请,围绕鼻咽癌最新研究成果及研究思路作口头报告,与全世界同行共同探讨鼻咽癌诊疗的现状与未来。

马骏

38年来,马骏所有的临床研究都在追击鼻咽癌这位“宿敌”。

年,医院本科毕业后,被分配至中山医院放疗科就职。两年后考取研究生,师从我国鼻咽癌流行病学及临床防治研究的第一人——闵华庆教授。来广东前,这位湖南小伙对鼻咽癌的杀伤力一无所知。随着临床经验的积累和研究的深入,他才逐渐体会到对手的可怕之处。

根据国家癌症中心、中医院发布的“年中国恶性肿瘤流行数据”,鼻咽癌在我国整体癌症发病率排行中位列第20位,在广东高发癌症中排至第6位。尽管在华南地区相对高发,比起肺癌、肝癌、胃癌等传统意义上的“癌王”,鼻咽癌还只能被视为一种“小癌”。

然而,鼻咽癌虽“小”,却也足够“阴险”。很多常见的恶性肿瘤都是年龄越大,发病率越高,鼻咽癌不同,它的发病年纪很轻,平均只有40岁。此外,由于肿瘤生长的位置比较特殊——在头颅正中央的鼻咽腔内,早期无明显症状,所以鼻咽癌的发现时间普遍较晚,等病人有所察觉时,往往已经是中晚期了。

“临床上超过80%的病人都是中晚期。他们很多都是家庭的支柱,上有老下有小,得病对整个家庭的打击特别大,也让我们一线工作者感到鼻咽癌防治的形势非常严峻。”马骏说道。

并且,鼻咽癌的诊疗难度极高。特别是由于病灶位置的特殊性,鼻咽癌患者在接受颅颈部放射治疗后,往往会出现很多后遗症,如听力下降、发声受损、颈部纤维化等,严重者还会出现性格改变的情况。

作为临床医生,马骏对这些痛苦感同身受。多年来,他朝思暮想的问题只有一个:如何才能帮助患者减轻病痛,从根本上提升预后的生活质量呢?

唯有让治疗变得更加精准。

这对中国医生而言并非一件易事。马骏记得在他入行之初,也就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中国在鼻咽癌诊疗领域完全没有话语权,几乎所有的权威指南及标准都是美国制定的。“但这个病在美国很罕见,他们最早制定的标准其实并不适用于多数中国患者的实际情况。”马骏解释说。

他深知,作为全世界鼻咽癌发病率最高的国家,“抗击鼻咽癌”这件事情必须由中国自己的医生来完成。但遗憾的是,由于当时国内的整体医疗科研水平还很落后,中国医生想要改写国际指南实属“有心无力”。

“比如最初的时候,国际指南说局晚患者都需要在放疗后进行静脉辅助化疗,但我们的临床经验是,这种静脉辅助化疗的效果不大,而且会增加患者的*副反应。怎么才能证明静脉辅助化疗是不需要的?唯有通过高质量的临床试验。但我们没有相关经验。”马骏回忆道。

这导致世界鼻咽癌诊疗进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陷于停滞。

狙击战

转机出现在年。

那一年,中国科学院院士曾益新受邀回国医院院长。医院的整体科研水平,他制定了一系列*策,鼓励年轻医生走出国门,去世界各大顶尖医疗中心学习技术和经验。

在曾院士的推荐下,马骏于年前往美国最著名的癌症中心——德州大学M.D.安德森癌症中心进行博士后训练。赴美期间,他掌握到了世界先进的肿瘤诊疗技术和最新的科研方法。回国后,便雄心勃勃地迈出了鼻咽癌诊疗“中国方案”的第一步。

德州大学M.D.安德森癌症中心图源网络

回顾近40年的临床研究生涯,马骏觉得像极了一场各个击破的狙击战。这最先要拿下的,必定是“标准之战”。

临床分期是所有癌症诊疗的第一步。分期标准及规范的确立,必须以严格的临床试验和数据分析为基础。

“一定要建立起中国患者自己的数据库!这样才能真正摸清肿瘤的侵犯及转移规律,对国际上的疾病分期标准提出中肯的改进建议。”马骏暗自发誓。

于是,经过近30年的患者数据整理和观察析,马骏团队先后促成了国际分期标准同时期总计9项修订中的5项,纠正了30%患者的不合理分期,避免了治疗不足或过度治疗。

随后要攻下的是“精准之战”,关键是放疗技术的精准化。

放疗是鼻咽癌的根治性治疗手段。早期鼻咽癌临床诊疗所采用的影像手段都很粗糙,无法清晰呈现肿瘤范围,容易造成治疗偏差,导致更严重的副反应。放疗技术也同样落后,照射的靶区非常笼统。无论患者是高矮胖瘦,无论肿瘤长成什么样子,都是画一个相似的框进行放疗,如同“盲人摸象”。

“这种治疗方式就像传统战争中的空袭,由于缺乏先进的手段探测敌人的位置,只能采用地毯式轰炸。既不能给敌人以最有效的杀伤,又难免误伤平民甚至友*。因此,当时病人的生存率较低,并且后遗症很多。有的病人做完放疗以后耳朵就听不见了,有的则由于脑损伤导致性格都发生了改变。”马骏痛惜地说。

要从根本上提升鼻咽癌的疗效,就必须实现精准放疗!于是,马骏带领团队通过大量的临床试验研究,绘制出了全世界首张鼻咽癌局部侵犯和淋巴结转移规律的“危险地形图”。它就像一张高精度的*事地图,准确标出了敌人的位置,也标出了居民区和友*的位置,能帮助鼻咽癌医生在治疗过程中实现“指哪打哪”,给予肿瘤致命一击,从而有效降低肿瘤的复发率。

鼻咽癌肿瘤侵犯发生率的“危险地形图”

此外,马骏团队还和鼻咽癌展开了“组合之战”,改进了放疗加化疗的综合治疗方案。

一般而言,局部晚期患者接受单纯放疗的预后是比较差的,需要加用化疗来提高疗效。然而,应当在何时介入化疗?以什么样的方案进行化疗?国际医学界始终没能达成共识。

马骏带领团队先后完成了3项大型III期临床试验,累计入组了上千例患者,最终证实“放疗前化疗”是局部晚期鼻咽癌最合适的化疗时机,“吉西他滨+顺铂双药化疗方案”是最合适的方案。针对部分高危患者,在放疗结束后进行“节拍化疗”还有助于进一步提高疗效。这些结果都被国际指南一一采纳并推广应用,“中国方案”成为了全世界所有鼻咽癌患者的标准治疗方案。

马骏在年ASCO大会作现场报告

但马骏想做的远不止于此。

“鼻咽癌的诊疗目前仍有两个主要问题,一是局部晚期患者治疗后仍有20%-30%发生复发转移,疗效需要进一步提高;二是一些低危患者预后在得到保证的同时,需要进一步降低治疗副作用,为治疗减负。”

多年的临床经历让马骏深刻体会到,癌症对病人的折磨是无孔不入的。“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是他常用来形容病人的一句话。在他心里,优化鼻咽癌治疗方案、提升疗效是永无止境的事业,切实改善患者的预后生活才是最终的目标。

医病,也医人

马骏对病人的关怀,永远是细微而具体的。

当被问及鼻咽癌的症状时,他立马便想到病人们还未入秋就已经上身的厚外套,随身携带以缓解口干的大水壶,为遮挡僵细颈部而特意穿上的高领毛衣......“它是这样”是马骏的一句口头禅。过去38年里,他曾用类似的句式向无数患者解释过病情,安抚过他们的情绪。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养成了这样一种不紧不慢、分条陈述的口头节奏,像疾缓有度的春风从耳边吹过,把病人心中的疑虑一点点吹散。

马骏为患者做检查

医生的关怀与鼓励是患者对抗病魔的强心剂。“每天不见到他们,我就不安心。”住院后,肖羽无论有事没事,都要去找医生或护士聊聊天。很多“没必要”的问题,她都会反复确认。突然患癌后,肖羽和家人能依赖的,只有医生。

“我以前是个话唠。但自从确诊后,很多话就如鲠在喉,想说却说不出来了。”医院后,医护团队的专业和耐心给了她很多力量。浓烈的焦虑逐渐退散,她开始学着接受:把鼻咽癌当作一场重感冒,只要好好治疗,就一定能重返健康。

她常和其他病友围在一张大圆桌旁吃饭,听“前辈”们分享自己的抗癌经验。一些病友显得很低落,肖羽理解他们。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是积极而勇敢的。“治癌的过程就像慢刀子割肉,捱过去就好了。”

但有些患者则没有这么“幸运”。他们将要面对的不是“捱过去”,而是“彻底失去”。

马骏曾接触过很多这样的病人,他讲了其中一个故事。那是一位年轻的音乐老师。唱歌是她毕生热爱的事业,也是谋生的手段。但传统放疗的照射范围很大,即便是将肿瘤控制住了,放疗的并发症也会导致病人的听力和发声能力明显受损。

“一个音乐老师,唱不了了,也听不清了,直接就失业了,这对她的打击将是非常大的。我们医病,更要医人。”为尽量减少治疗对病人日后生活的影响,马骏和同事们耗费了很多心血,做了大量数据研究,最终“量体裁衣”地为她设计出了一个针对性的放疗计划。

“当时她的肿瘤病灶在左侧,我们对右侧的腮腺、颌下腺、口咽部及中耳、内耳进行了精细的勾画和剂量保护。最终这个患者治疗后口干及听力下降都不明显,仍能从事原来的工作。”

能够通过治疗给予患者实实在在的宽慰,是马骏作为医生最大的幸事。年,马骏在首届国家名医高峰论坛上被授予“国之名医”称号。对于这类荣誉称号,他的认识格外朴素。“病人和家属有需求,我们学这个专业,就要做好这件事情,尽力去帮助病人。这是我们做医生的份内之事。”

马骏和同事正在讨论工作

除医生外,马骏还是一位导师和团队的管理者,他带领着一个近百人的临床研究队伍。近年来,这支“广东*”在鼻咽癌诊疗及研究领域屡获突破,声誉远扬。在学生们眼中,马骏是极具“匠人精神”的“大医生”、“好医生”。

“从他身上就能看出,要成为中国最好的医生需要什么样的品质。”在学生杜晓京眼中,马骏是个乐观的理性主义者。“对临床医生来说,技术永远是第一位的。马老师做科研非常严谨,规划性极强。而且他特别积极,遇到任何问题都会想尽办法去克服,经常敦促我们不要放弃任何事情。这两点对我的影响特别深。”

如今,杜晓京也成医院放疗科的一名青年医师。对她来说,鼻咽癌像横亘于前的一座高山,也像激励她日新又新的一位老师。在这条须持续攀登的医学之路上,马骏是她最好的榜样。

马骏团队大合影

让鼻咽癌成为历史

来到抗击鼻咽癌的第38个年头,回望伫于生死边缘的种种见闻,马骏只道:“人生无常”。

“得病的事情真的算不准,有些好好的就去做手术了,有些突发疾病就过世了。特别像心脑疾病,很多来不及打声招呼就走了,讲起来其实是蛮悲伤的。但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办法。其实真正能把握自己人生的人,不多的。”他说。

肖羽太能体会这种“无常”了。癌症像突然扎进她身心的一根刺,刺痛了躯体,更刺乱了人生。

“尽管鼻咽癌疗效很好,但只要患上了恶性肿瘤,就意味着我要做好‘带瘤生存’的准备。我的余生,出现了一个去不掉的叠加Buff。”话至此处,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按计划,肖羽本该在今年3月参加研究生复试,却因为要接受治疗而不得不放弃,努力化为徒劳。好在几天前,她又收到了香港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我非常想去,但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否允许。”

亏欠最多的,还是家人。治疗前,她和男友常常需要在凌晨五点起床收拾东西,开车往返清远、广州两地做检查。自始至终,男孩没有过半句怨言,悉心陪伴在她左右。这让肖羽更加坚定了对方是个能够托付之人。

但她心里也怕,尤其是生小孩的事情。患病前她从未想过生孩子,现在反倒后悔起来,为什么没能早点生个小孩。“如果我真的不在了,至少能留一个念想或者生命上的延续给到家里人。”关于这个问题,她和男友聊了很多。最终,对方也坚定地告诉她:顺其自然。

男孩没有退缩,他们的婚礼档期照旧。肖羽会像最开始期待的那样,在美丽的秋天,穿上属于自己的婚纱。

相比那些身处偏远地区的患者,肖羽无疑是幸运的。她的病情不是特别严重,并且能及时接受全国最好的治疗。事实上,医院的鼻咽癌5年生存率已经超过85%,但中国总体鼻咽癌5年生存率却并没有如此乐观。

作为中国临床肿瘤学会鼻咽癌专家委员会的主任,马骏和同事们很早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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