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多少钱一斤?”
“两块!”
“那来二斤吧。”
她赶忙拿起秤,挑选了两斤烤的流油的地瓜给顾客包好。
天气很冷,她的手裂了很多口子,不知道是洗不干净,还是因为手本来就很粗糙,显得很难看。
冬季是烤地瓜的旺季,她从早上五点多起来烤,一直卖到晚上八点多,她能卖一百多斤,卖一冬天下来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路灯亮了,她看看地瓜没剩几块了,用手包裹紧了脸上的围巾,推起三轮车,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往家走去。
一路走着,路边的小商小贩们不停地和她打着招呼,几年来,周围的人们对她都已经很熟了。
“嗨,卖地瓜的,还换不换凉皮了?”
“不换了,俺家孩子今天想吃蛋糕,我去看看能不能兑换点蛋糕。”
“好呢。”
她看看自己炉子里还有好几块地瓜,能换一斤蛋糕,她怯怯地来到蛋糕店门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好,你们吃烤地瓜吗?”
“不吃,快走!”店老板没有回头,他很熟悉卖地瓜的她。
“不是,老板,我还剩有几块地瓜,想给你兑换几块小蛋糕。”
在这条街上,她经常用烤地瓜给人兑换食物,她觉得反正也卖不了了,兑换点东西省得再去花钱买。
店老板用蛋糕纸给她包了几块蛋糕,她心花怒放,女儿最爱吃蛋糕了。
她低着头一直说谢谢谢谢,也许是天气太冷,鼻涕不停地流了出来,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骑着三轮车,离开了蛋糕店。
女儿现在还在幼儿园等她呢。
当她赶到幼儿园时,女儿正乖巧地坐在老师家的客厅里,老师一家人正在吃晚饭。
当初选择这家私人幼儿园时,她就和老师商量好的,她没有固定时间来接女儿,希望老师能多帮忙照顾。
“妈妈!”
女儿看到她,立刻扑了过来。
“您的孩子很乖,我让她吃饭,她就是不吃,说妈妈会给她做好吃的。”女儿的老师四十多岁,很和蔼。
“没事的,老师,这已经给您添麻烦了。”她接过老师手中的书包,拜别了老师。
“路上慢点!”老师随手关上了大门,“哎,真不容易啊。”
她把女儿抱上了三轮车前座,然后,推着女儿和重重的炉子慢慢地往家走去。
“宝宝,妈妈今天买了你最爱吃的蛋糕。”她拿出蛋糕,女儿兴奋得抱着她亲了又亲。
“妈妈真好!”女儿津津有味地吃着蛋糕。
“妈妈,爸爸都不来接我,他一点都不疼我。”
“别胡说,他是你爸爸,咋就不疼你呢。”
她租住的地方是个大杂院,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各种行业的人也都有。
因为走得慢,她到家时,邻居们都已在吃晚饭,她把女儿抱下来,打开门,屋子里一片黑漆。
“妈妈,爸爸不在家!”
她没有感到意外,赶紧生火做饭。她知道男人肯定又打牌去了,虽然吵过很多次,她也哭过很多次,男人也曾跪过很多次,但是,各种各样的很多次后,他最终还是戒不了*。
“妈妈,我今天在学校有点头疼。”当鸡蛋面条端上来时,女儿没有一点胃口。
“是不是蛋糕吃多了?”
“妈妈,我就吃了一小块。”
她伸手摸了一下女儿的额头,感觉有点烫,女儿发烧了,她赶紧把女儿抱上床,用温水给女儿擦了一下身体,就搂着女儿睡着了。
因为租金便宜,房间漏风,她半夜被窗口进的风吹醒了,早就让男人想办法修补一下,可男人总是说夏天很快就来了,夏天有风凉快。
她起身找了件破旧衣服,堵在了窗前。男人还没回来,她很“佩服”男人的精气神,*上三天三夜都不困。睡梦中,女儿在不停地说着梦话,她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女儿已经被烧的满脸通红。
“医院吧。”
她锁上了门,她得去找他,三更半夜的,医院,她怕。
麻将屋里烟雾缭绕,赢的人满脸兴奋,输的人扣脚丫骂街道巷。她进门时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继续摸牌。
“女儿病了。”
“医院啊。”
“我一个人不敢去。”
“一个人两个人都是送,赶紧去吧。”
男人大叫一声,说:“我胡了!”她站在一旁,被男人的无动于衷彻底激怒了,一把将麻将桌掀了个底朝天。
其余的三个牌友见状,很知趣地走了。男人没了牌友,精神头一下子就没有了,他沮丧地说道:“我的好运气都给你弄没了。”
回到家,她把女儿抱起来,在三轮车上铺上被子,一回头,男人早已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
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一副不知冷热的臭皮囊?
她推着车正准备出门,正好邻居下夜班回家,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有一儿一女。
“这么晚了,干嘛去?”
“女儿发烧了,送医院。”
“孩子爸爸呢?”
“睡觉呢。”
没有过多的话,邻居对她的男人早就有所了解,在闲暇聊天时,总是对他说,女儿可爱,老婆能干,要他好好珍惜才是。
可男人对她总是熟视无睹,认为她天生就该做她分内的事。
“我跟你去吧,大半夜的,你一个女人咋行?”邻居没进家门,就骑上三轮车,让她坐后面抱着孩子,慢慢地消失在黑夜里。
医院里吃了药,打了针,烧渐渐退了。回到家时,已经是黎明时分。
“呦,半夜三更的,医院,这关系可不浅啊!”
男人醒来后,他并不是关心女儿的病情,反倒审医院。
“他正好下夜班,你又不肯去,我一个人害怕。”
“害怕你就和别的男人去*混啊。”
男人站在门口喊着,她拿起棍子真想揍死这个无赖,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啥坏事了,这辈子让她这么受折磨。
她把男人拉回屋里:“我们离婚吧。”
“离婚,你想都别想,你想跟他过去,我这就去告诉他老婆。”
“你又胡说八道,医院,这是哪跟哪的事。”
“想让我老实,就别提离婚。”
男人知道,她不会离婚的,她心疼女儿。
女儿回来后又睡了一会儿,她才叫醒女儿推着地瓜车出去,并且告诉老师多给女儿喝水,晚上她会早点来接女儿。
“她爸爸呢?”
老师从来也没见过她的男人。
“她没有爸爸。”
“哦,对不起!”
她每天卖烤地瓜的一条街,很多人都熟悉她的声音,只要她嗓子一喊:“烤地瓜!”想吃烤地瓜的顾客都会准备好零钱等她。
“烤地瓜的,来一斤。”一个女人很早就等在她要走的路口。
“好的。”
“你说奇怪不奇怪,啥都有名牌,难道你就是烤地瓜的名牌吗?我儿子只吃你烤的地瓜。”女人很喜欢和她聊天。
“谢谢哈,谢谢你家宝贝这么爱吃我的地瓜,今天多送你一块。”
真会做生意,女人满意地走了。
转了一圈儿,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她饿了,买了三个馒头坐在路边就吃了起来,在这个城市里,她整天甪围巾包裹着头,脸上总是黑乎乎的,她不知道别人看她的眼神,只知道吃饱饭才能干活。
“大娘,烤地瓜多少钱一斤?”一个小伙子的声音。
当她确认小伙子是在叫她时,她赶紧包起馒头,伸出满是裂纹的手:“二块钱一斤。”
小伙子看看地瓜,又看看她:“大娘,今年有六十了吧。”
她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自己已经提前苍老了几十年,是岁月考验了她,还是她考验了岁月?
“嗯,六十三了。”
“来二斤吧,大娘,这么冷的天真是不容易啊,孩子们呢?”
“孩子们,孩子们再多也要自食其力啊。”这时候的她宁愿是被孩子抛弃的老人。
小伙子走后不久,起风了,她把冰凉了的馒头放在炉子上烤了烤。
风越来越大,地瓜炉在风中摇摆着,似倒非倒,她今年才三十多岁,可是,在路人眼里早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
她走到路边饰品店,买了一面镜子,镜中的她,红红的脸上全是炉灰,头上的围巾一冬天都没洗过几次,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头发也干枯焦*。
“赶快回家吧,风再大些地瓜炉就倒了。”好心的路人这样不断地提醒她。
“倒吧,倒吧,该倒的时候还是倒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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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徐木花,四川省自贡市人,七三年生,平时的故事都来自于生活的积累,现从事家*服务,业余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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