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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悬一线
口述
邓玉娟整理
卢卫东
时间定格在年11月13日下午三时许。当我从睡梦中惊醒，发觉自己一个人瘫坐在小车副驾位的后面，全身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可我分明是清醒的，只是脑子一片空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在问自己，并使劲地搜索记忆的碎片，直到车窗外传来嘈杂刺耳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眼前的一切让我不寒而栗：我蜷缩在受损的越野车里，引擎盖半翘开，严重变形的车头使得驾驶室和副驾位都被挤压了，还有一辆同样严重变形的小货车挡住视线，周围人影绰绰，空气凝固，我跌落险境中，恐惧袭上心头。
“救命！救命！”
我本能地大声呼叫，却发觉这句话只在喉咙里盘旋，根本发不出去，这才察觉到一股暖流和着涎液从口腔里缓缓滴出，整个口腔好像被什么东西填塞了。嘴是半张开的，我试图咬咬牙，但上颌牙怎么也咬不下来，无法拢嘴，任口水与暖流淌出来。暖流是鲜红的血液，我没有多想，本能地钻出早已经被震开的车门，跌跌撞撞来到一面围墙下，身子如烂泥软瘫于地。那种既喊不出来，又直不起身的感觉，就好像只有脑壳套在脖子上而没有了躯壳。我的意识在清醒和模糊中交织着，仿佛，人天生就是迟钝的动物，受伤的开始，不觉得疼痛，渐渐的痛觉就扩散，才后知后觉。此刻疼痛从我的两侧颌骨爬出，迅速蔓延全身，感觉腹部从未有过的闷胀难受，腹腔里的五脏六腑好像刚被掏腾一番。
我终于厘清出事了，发生车祸了，痛觉开始撕心裂肺，我也烦躁起来，敏感地嗅到死亡的味道。恍惚中，断开的记忆顺势扩散，今天上午下乡前的细节重现眼前：
早上八点，我正要去三只羊乡参加年度贫困户脱贫摘帽“双认定”评议时，就接到局领导电话，要我陪同河池市第四季度稳增产调研组领导去菁盛乡进行养殖产业扶贫调研。原先局里安排罗副局长对接，而且他们一行四人已经驱车驶向菁盛乡的路上，离开城区数公里了，县里临时有会议通知，要求罗副局长参会。不得已，车子又返回来，要我和罗副局长对换。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意外无处不在。我们在菁盛乡义德村做完调研后，来不及歇息，又马不停蹄前往本乡菁盛村开展调研。当车子经过百旺镇的八甫路段时，被相向而行占道行驶的小货车撞击，发生重大交通事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更不得而知怎么回事，救护车竟把我和受伤的同事送到当地一所设备简陋的乡卫生院，又在这里耗去多少时间，直到下午六时许，“”急救车才医院。又是等待，缴费后排队进行CT检查。这种等待等于把我推向死亡边缘。因为时间就是生命！当一个人命悬一线时，对生的希望和对死的恐惧同样强烈。等待的时间在无情地吞噬我一点一滴对生的希望，双重精神煎熬使我跌入卑微的幻想中：我要是贫困户就好了，住院享受“先诊疗，后付会费”的特权。因为，我是在扶贫路上发生的车祸，伤势重，抢救理应争分夺秒……好不容易做完CT检查，我被推进急救室，氧气吸入、双管输液、插尿管、腹部穿刺和抽血化验几乎同时进行。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医生的治疗方案还在推敲中，我全身多发伤，疑似内脏出血，伤情愈加严重。正在这时，得到消息后，正在驻村投身扶贫工作医院，医院进行救治。急救医院，笛声划破深夜的寂静，我在面临生死一线间，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在狭窄的救护车上疯狂地扩张。救护车在都南高速路上飞驰，全程公里的路程，此刻如此漫长，生死攸关的煎熬不经历者无法感同身受。我强烈地感受到来自身心的痛楚，在清醒与迷糊中与死神赛跑。但愿能够快一点、医院。
深夜十一时许，当救护车驶入广西医科大学一附院门诊部时，令人心寒的事发生了，医生说没有床位而把我拒之门外。别说查看病情了，连问都不问什么情况，就决绝地掐断我求生的欲望，让我心里刚升腾起的一丝希望，倾刻间破灭。时间意味着生命，在这节骨眼上，这个坏消息残忍地打击着我，我的情况急转直下，出现烦躁不安，呼吸急速，心率加快，血压下降等生命体征不平稳症状。不祥的预感袭来，想到我的家人，疼爱我的老公、年迈的父母和一对儿女，尤其是我的儿子，他只有两岁半，正是需要母亲呵护时，我却命悬一线，不禁悲从心生，潸然泪下。
佛说，“心怀善念，福不至，祸远离”。可我也是心怀善念的人，敬畏所有的生命，不仅仅是人的生命，还包括牲畜的生命。不是吗？作为一名高级畜牧师，工作二十年，经我之手检疫和治愈的猪马牛羊、鸡鸭鱼鹅不计其数，为老百姓做实事、做好事，本是善念，是慈悲。我，与人为善，忠于职守，爱岗敬业，倒在扶贫路上，理应福报。我相信所有这些都可以使眼前的祸远离我，让我转危为安！迷糊中，我听到守在身边的亲人和姐妹般的同事不停地呼唤我、安抚我、鼓励我，给我信心与勇气。我知道所有爱我的人都会倾所爱，攥紧我的手，与死神展开残酷的生死较量。
救护车很快又把医院急诊科，在这里，我如愿得到救治，并在第一时间接受一系列的医学检查，医生快速准确作出诊断：1.全身多发伤；2.脾脏挫裂伤伴包膜下血肿；3.上颌骨骨折；4.下颌骨体及双侧髁骨状突颈骨折；5.右侧额骨骨折；6.两下肺挫伤。并且下了病危通知书，将病情详细告知家属，同时预告随时准备做剖腹探查术。我老公颤抖地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和我一起承受这种毁灭性的打击。此刻，除了生死，其他都是擦伤，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了。由于伤势严重，整个晚上医生为我做了五次医学影像检查，什么核共振、CT、B超之类，都是后来从日清单中了解到，急诊科的医生不停地调整我的治疗方案，护士不停地往我身上的输液管加药、调节滴速，生命体征还在波动中，病情极为不稳，多功能心电监护仪不时发出“嘀嘀”的警报声，我的心跳随时成为一条直线！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家人在痛苦的煎熬中捱过。这个不寻常的夜晚，或许将成为我最后的一个晚上。世事无常，总有一些灾难猝不及防。曾经以为一辈子很长，自己还有许多时间，还要做许多的事，没想到最后的日子竟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残忍，毫无征兆！难以割舍的亲情，放不下的牵挂，使我对生的希望又远远超过对死的恐惧。
昏迷中，儿子雅嫩的哭声在耳畔回荡，“妈——妈，回来，朵朵要妈妈，不要馍馍了。”
“宝贝怎么啦？你不是最爱吃妈妈带回来的馍馍吗？”
这是我从帮扶对象袁大姐家里带回来的一种糍粑，用黒豆和糯玉米舂成的，香糯不腻，有嚼头。第一次给儿子吃，没想到成了他最爱吃的东西，也成为我日后哄他听话的法宝。出差和下乡成为我的日常，每次出门，儿子总要缠着，我就哄他说“妈妈出差，给朵朵买馍馍咯。”儿子乖乖听话，冲着我咿咿呀呀地叫，“妈妈——出差——买馍馍咯。”
前几天，我接到袁大姐的电话，她说刚下仔的两头母猪不吃潲，奶水严重不足，两窝猪仔面临生存危机。还有，她养殖的几十只黒山羊也有一些问题，要我去看看。恰好我也要入户了解她第三季度的生产生活情况，顺便给她捎去从亲友家里收集来的一箱旧衣裳和我掏钱买的一袋大米及面条。袁大姐育有六个孩子，最大的才16岁，最小的只有五岁，夫妇俩没技术，在贫瘠的土地上种植庄稼维持生计。自从精准扶贫后，她成了村里第一批建档立卡的贫困户，通过产业扶植，养猪养羊使她脱贫，走上致富之路。我们约好了今天去她家给猪羊做检疫工作，我想趁今天的“双认定”结束后，再实现我们的约定。没想到我食言了，袁大姐正在焦急地等着我。我知道她正在村口翘首以盼，还听到她在深情地呼唤我：“邓妹子，邓妹子，你怎么还不来啊？我等着你！”
“我……”我哽咽着，想要告诉袁大姐发生的事，就听到有人在身边说话，“陈主任，病人清醒了。”原来我已躺在肝胆外科的病床上，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一群身着白衣的天使围着病床上的我，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英俊慈祥的脸庞出现跟前，满是仁爱的声音在萦绕：“邓玉娟，你醒了。”他就是著名的博士生导师、肝胆外科主任陈元元带着他的学生来查房，他风趣的话语让我忘记疼痛。他说，“你的脾脏挫裂伤目前保守治疗，趋向好转。我们外科医生不是以切除器官为目的，因为，每一个器官都有它的职责，不到万不得已，外科医生不会轻易下手，都会尽可能地保它下来。”记得我曾在书上看到这么一段话，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曾说过：医生有“三宝”——语言、药物、手术刀。毫无疑问，这“三宝”全都汇集在陈主任身上，我感谢自己命不该绝，九死一生中遇到悬壶济世的陈教授。接下来的每一天，陈主任天天都去查房，有时候他还一天两次去查看病情，再三叮嘱，要我绝对卧床休息，只允许平卧和右侧卧位，轻咳嗽，嘱陪护对我轻翻身，安全渡过危险期，巩固保守治疗成果，争取早日能够转到口腔外科做颌骨骨折复位手术，这样才能合拢上嘴巴，说出话。可是现在，我连点头示意都做不到，只能眨眨眼。
由于我的颌骨多处骨折，多根牙齿断裂，吞咽困难，不能说话，可我的肺又是挫伤，粘痰很多，尽管每天医生都给我做雾化治疗，呼吸道还是有很多分泌物。咳嗽咳痰使我喘不过气，难受至极。但是在这里，有陈主任这么出色的医疗团队，我已经看到生的希望如此明朗，所以信心满满接受治疗。
在肝胆外科过着炼狱般的十天，陈主任告诉我，目前保守治疗很成功，可以转到口腔外科治疗。11月28日早上6：50分，我被推进手术室，在全麻下做下颌骨体及双侧髁骨状突颈骨折复位固定手术，骨折断端用去十根钛板做固定，耗尽八个多钟头才做完这台手术。术后，尽管医生给我用上止痛泵，但还是感到钻心般的痛。手术当晚，我正处于疼痛的巅峰，意外地见到陈云云主任，他到口腔外科病房询问我的病情，他说我的脾脏伤口正在愈合中，稍有不慎，将会前功尽弃。说心里话，我已经不在陈主任的科室了，即使出现不测，他也不用担责，但他仍然牵挂着我的病情，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医生。应验那句老话：好人有好报。陈主任医者仁心，对病人极端负责的举动，深深地打动着我，这份关爱能够除去所有的疼痛，我感激涕零，感恩遇见。
有一种人生境界，叫活着真好！借用《百年孤独》的一句经典，道出我伤后的心声：“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么，而是你记住了哪些事，又是如何铭记的。”
第六期主题征文来啦！
宏慧*酒喊你
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
海子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里写道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这是海子向往的生活
这也是我们很多人想要的生活
但是在现实的生活里
我们有奋斗，有迷茫，有悲伤，有希望……
你经历了什么，你收获了什么，你感悟了什么
第六期主题征文，宏慧*酒邀你一起
讲述在追寻幸福路上的点点滴滴……
征文主题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主办
河池市网络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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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散文诗群
红水河文艺在线
赞助
广西都安宏慧*酒有限责任公司
征文时间
即日起至年12月31日
投稿方式
投稿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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