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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6/28 15: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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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兰州大学中文系毕业,长安大学文学艺术与传播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理事,陕西省写作学会副会长,陕西省影视审查专家委员会委员。出版小说集《蔫头耷脑的太阳》《谁先看见村庄》《一树蝴蝶》《陌生人到梅庄》、文论集《文学魅影与生活镜像》。曾获西安第六届文学奖、陕西省作家协会“双五”文学奖、首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奖、首届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第三届柳青文学奖等。

*建国小说研究:

《村庄的“生存寓言”——*建国小说研究论集》霍忠义编太白文艺出版社年9月

内容介绍:文传学院*建国教授的小说创作具有鲜明的特色,尤其在短篇小说和小小说方面有广泛的影响。《村庄的“生存寓言”》收录了数十位评论家、作家、编辑家、学者、博士生、硕士生、本科生等评价*建国小说的文章和论及*建国小说的文章和论及*建国小说的部分言论,全书共计20万字。

霍忠义,男,长安大学文学艺术与传播学院艺术教育中心副教授。文学创作研究所副所长,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读者》杂志签约作家,长安大学文学艺术协会副会长,《课堂内外》与北京大学共同主办的“全国中小学生创新作文大赛”决赛评委。第十五届西安十大杰出青年提名奖获得者。

*建国首届金麻雀奖参评作品及获奖评审意见(年10月):

《陌生人到梅庄》《打嗝儿》《教育诗》《好牛》《一个玩笑》《阳台故事》《邻居》《自己的影子》《最后一只红富士》《谁先看见村庄》

简单的人物,简单的情节,在看似琐细的生活中逐渐展现人物性格。*建国熟悉农村、农民,因此能够准确地把握当代农民的真实心理。他的作品深入到民族的深层次文化心理中去,传达思想及生命的细微之处,重趣味,更重意味,意味涵盖趣味。*建国小小说语言精美,极见功力,尤其是心理描写和对话的运用,扩展了生活的空间,并给读者留有想像余地。情节平淡中见波澜,不着痕迹地起伏着。*建国小小说质朴而逼近生活,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虽写小人物却有沉重之感,道出了生活的种种滋味。*建国的小小说是对人生、社会与民族性格深入思考的结晶。他的作品立意深远,并能充分调动与题材相适应的艺术表现手法,在小小说作家中有不可替代性。

我喜爱的微型小说(小小说):*建国卷

目录

谁最先看见村庄

教育诗

最后一只红富士

陌生人到梅庄

小小说杂谈(创作谈)

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奖作家丛书《一树蝴蝶》*建国著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谁先看见村庄

她们回来了。她们不久将会看见自己的村庄。几分钟以前,长途汽车“嘎”一声停下,她们从窗口扔下大包小包,匆匆挤出车门。汽车重新启动,拖一股白烟,拐过沟岔不见了。一会儿,她们要跨过干涸的沟川,沿着对面那条蜿蜒的小径爬上去,然后,就能看到她们的村庄了。她们从南方赶回来过年,带着一大堆颜色鲜艳的包裹行李。她们站在路边四下张望。才五点钟刚过,太阳就已经看不见了,只在西边的沟坡上残留一些余晖。沟川里静得很,雾气弥漫,既朦胧又透明,让人觉得恍若幻影神秘莫测。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这村庄,沟川,羊肠小道,曾经那么执拗地,记不清又多少次在她们遥远的异乡的梦里出现过。她们不急于爬沟。她们需要平息一下心情,定一定神。再说,她们后头还要进行一场比赛,看谁先爬上沟坡,第一个看见村庄。这是她们的约定。现在,她们走到了沟川的西边,抬头打量那条像被野风吹得弯弯曲曲得灰布带一样的路。就是它,那么亲切地通乡坡顶,通向她们的村庄。“我不知道为啥一点儿也不激动,”她们中的一个说,“我想我们应该是激动的呀。你说这事为啥呀,二亚?”二亚说:“你*迷心窍!我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哩。你想想,为了省路费,咱们去年就没有回来,快两年了啊。我不知道我一走进家门会是啥情景,先叫爷还是先叫妈?”不叫二亚的姑娘没有应声。她感到领口和袖口那儿有些冷。刚下车的时候,凉风扑面,怪舒服的;现在,这风突然间又凶又硬,冷飕飕的。内衣好像还沾了汗,贴在身上,风灌进来,说不出的难受。她左右拧一拧身子,把脖子往下缩了一大截。“你看你,”二亚说,“到家门口了反倒没个形了。”“我冷。”她说。二亚也感到了冷。她伸出去试一试风。她把双手举到面前,翻看自己的手心手背,然后往手心里呵了一口气儿。“我不想看见我妈的手裂的口子,”二亚说:“我妈每年冬天两只手都裂成了锯齿,她整天痛的吸溜吸溜的。”不叫二亚的姑娘也张开自己的手指看。“我想哭。”二亚说。她佯装成哭的样子,啊呜了一声,但她马上又嘲笑自己说:“我这是干吗呀,神经兮兮的。”这时候她担心起另外一些问题来。“咱们寄的钱,家里会不会没收到?”“不会。”不叫二亚的姑娘说,“咱们回去后翻开本子一笔一笔查对。”“会不会有人认为咱们不干净?”“你真能瞎操心。谁干净不干净在脸上会写着字?”“众人口里有*哩,硬把白的说成黑的。”不叫二亚的姑娘有些不耐烦,她哼了一句歌词作为回答:“白天不懂夜的黑。”然后她说:“我要唱歌。”然后她扭动屁股,怪声怪调地唱起来:“回到拉萨,回到了布达拉……”“我也唱。“二亚说,”唱完咱们爬坡。“她看见太阳在东沟坡上只剩一点儿蜡烛光的颜色了。“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她们唱歌。她们的歌声一高一低,在沟川里被凌厉的风撕扯得七零八落,实在不成什么调子。“呀,”二亚说,她突然住了声,“我们的脸!”不叫二亚的姑娘愣着。二亚顿了一下脚:“我是说咱们嘴唇上的口红,还有描的眼影!”不叫二亚的姑娘说:“你多漂亮啊。”二亚说:“我给你说正经的呢。我这个样子怕我妈认不出来,说我是个妖怪。”不叫二亚的姑娘哑了声。她看着二亚。她们互相看着。她们以前没想到这会是个问题。她们每天都要化化妆的,包括在拥挤的火车上和颠簸的汽车上。“一定得擦掉。”二亚说。她们开始找纸巾。但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和小包,也没有找出一片软一点儿的纸。她们带的纸巾一路上大手大脚地用光了。她们甚至用纸巾擦火车的茶几和汽车的玻璃,还擦了几次鞋,惟独没想到最后会用它来清除嘴上的口红。她们低头四处探望,希望能看见一汪水。但是,没有。沟川是干的。她们盯住自己的衣服,可她们舍不得橘*色和天蓝色的外套上不同颜色的斑迹。她们快要恨死自己了。“我说,咱们吃了她。”她们用唾沫把嘴润湿,拿牙齿啃上唇,再啃下唇,让舌头转了一圈儿,又转了一圈儿。她们把唾沫吞下去,又呸呸吐出来,沾在手指上擦拭眼影。不叫二亚的姑娘说:“呀,咱们的口红不高档,吃下去怕会有*。”“不管她,”二亚说,“这个不重要。*不死人。”她们擦呀,抹呀,脸上已麻麻的,只是不知道此时脸上的样子。她们互相看也看不清,因为太阳早已熄灭了。她们想着这么一弄她们的脸就很本色了呢。“呀,天都黑了,”她们说,咱们快爬吧,看谁先看见村庄。”黑夜像汹涌的黑水淹没了她们。——原载于《小说界》年第1期百年百部微型小说经典《陌生人到梅庄》*建国著四川文艺出版社年2月

教育诗

过一会儿,爷爷就要把孙子送进小学校的大门了。现在,他们走在通往学校的小路上。九月的头一天是个挺好的日子,阳光清亮透明,风也凉爽,因为晚上下过一场雨,路面还湿漉漉的,但已不泥泞,个别低洼处积着雨水,偶尔低头一看,能看见天上的一两朵白云映浮在里面。头顶上不时有鸟掠过,喳的一声,飞到了玉米地里,落在玉米穗吐出的缨子上。缨子有粉红色的,米*色的,奶油色的,吊在鲜绿的玉米秆中间,很是光彩夺目。学校位于村子的东南角,有一条小路通向那里。爷爷和孙子就走在这条小路上。孙子的头脸洗得干干净净,衣服也比较整洁,斜挎一只新书包,一只手紧紧按在上边,看上去蛮像个认真的小学生。爷爷有些驼背,是个瘦小的老头,走路一晃一晃的。他把孙子的手牵在自己手里。“从今天开始,你要把贪玩儿的心收了。”爷爷说,“你是个学生了。”“哦。”孙子说,“一会儿就会发新书,还有本子、铅笔、橡皮擦。”“让你念书不容易哩,”爷爷说,“你爸你妈为了你能念书,他们才到很远的地方去打工。”“我知道。”孙子说,“过不了多长时间,说不定我就能看懂我爸写的信了。”爷爷说:“念书要一心一意地念,你把贪玩儿的心要收了。”孙子说:“我白天黑夜念,行不?”爷爷说:“不能像你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念了半截。你问他去,他现在后悔死了,做不成啥事,只能去给人打工。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啊。”孙子说:“你别给我说这个!我是我,跟他不一样。”爷爷说:“所以我说,不敢再野了,要把心收住。”孙子说:“你老说这句话,我都听过好几遍了。学校里还有滚铁环哩。”爷爷说:“那不一样。老师安排的事情不一样。哦,我突然记起来了,学校这地方原来是一座庙,我小时候还去烧过香哩。”“庙是干啥的?”“敬神的。”“神为啥看不见?”“庙里有塑身哩。把庙改成了学校,就是念书的地方了。在念书的地方么,就要把心用上,写不好字,先生打板子哩,把手心打得红肿红肿,吸溜溜痛。”“爷爷你挨过板子吗?板子是啥样子?”“啊,没有。没见过,爷爷没进过学堂。”“那你干啥呢?”“拾粪。”“你爸你妈为啥不去打工让你念书哩?”“这个么,啊,这个么,那时候……爷爷给你说不清。反正爷爷不识字,一辈子没离开过这个村子。你爸念书少,只能出去打打工,做不了大事情。你好好把书念到肚子里,以后就会去大地方,离开村子经见外面的事情。”“为啥要离开呢?咱们村子不好好的吗?”“啊,这个么,怎么说呢,好是好,不过么,做不了啥大事情。”“你看看村主任,也没多少本事。这地方限制人哩。”爷爷顿了顿说。“我以后还能回村子么?”孙子突然这样说。“能哩!”爷爷说,“你想回就回来么。你也许会骑一匹马,很威风,啊不,现在早已不兴骑马了,你也许会坐一辆小卧车回来,更威风哩!”“我让你也坐。还有我奶奶。”爷爷没吭声。爷爷叹了口气。爷爷很伤感地说:“爷爷坐不上啦。到那个时候,爷爷已经入土啦。”“我不让你入土。你入了土我把你挖出来。”爷爷又不吭声了。爷爷拍拍孙子的头说:“你胡说呢。爷爷啥时候才能享上你的福啊。啊,咱不说这些了。主要是肚子里要有墨水,你不敢胡野了,把心收到念书上来。”“你又说这话了,人家已经给你说过了。”“我琢磨,念书和种地是同一个道理。俗话说,人哄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你要是哄书哄字,你爸的辛苦钱就白花了。更要紧的是,最终就把你自己哄了,耽搁了,哭都哭不出眼泪呢。”孙子说:“我为啥要哭呢?我不哄我自己。”爷爷说:“这就对了。有志气哩。这就好。”他们走到了小学校门口。有很多学生从学校门口出出进进。爷爷松开孙子的手,爷爷说:“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以后你要自己操心上学。进去,快进去。”“哦。我知道啦。”爷爷说:“啊,还有一件事,咱们村里有两位识文断字的大先生,小时候都是在这里念的书。你听见了吗?”孙子已经跑进学校里了,他转身朝爷爷摆了摆手,示意爷爷回家去。但是,爷爷没有立即回家,爷爷站在那里,仰起头,把学校很严肃地打量了一阵子。《谁最先看见村庄》*建国著太白文艺出版社年1月

最后一只红富士

果园里摘完了苹果。摘完苹果的果园就很萧条了,仿佛挖掉眼珠子的人脸,看上去怪模怪样,不像个果园了。晚秋的风已有些凌厉,把乱糟糟的树叶拍打得哗哗作响。果园主人韩保库中午把剩下的一堆苹果甩卖给果汁厂,转身向前来催账的村主任马堂交清某项收费款,此后他一头扎进房间里,关上门,一直没有出来。几次曾有人在地头伸长脖子大声喊他,都没什么反应,倒是卧在树下的狗汪汪应了两声。傍晚时分,韩保库从房间里钻了出来,先眯眼看了看将要沉落的太阳,然后沿着园中小路走来走去,似乎在巡视他的果树。他在前面摇摇晃晃地走,狗跟在后面,疑惑地走走停停。“垃圾,”韩保库说,“全是狗屎,”韩保库说,“简直狗屎不如!”韩保库说。他说这后一句时声音很大,把狗吓了一跳。后来,韩保库就看见了那只苹果。他看见一棵红富士果树顶上还有一只苹果,亮亮的,在树叶中隐约闪现。可以断定,这是果园里的最后一只苹果。韩保库仰脸打量了一阵子,扭头对狗说:“树上还有一只苹果哩。”他指给狗看,但狗很茫然,几乎没有理睬。韩保库弯腰捡一块土坷垃,瞄了瞄,扔出去。土坷垃砸在另一条树枝上,碰碎了。他低头想寻找一粒石子,可他的果园太像个果园了,连一小块瓦片都寻不见。韩保库脱下一只鞋,朝手心吐点唾沫,照准苹果甩上去。还是落空了。韩保库便“咿呀”一声,往后缩一缩,突然纵身一跃,蹿上了树杈。那只红富士苹果挂在一条指向天空的树枝上,被夕阳一照,如同一只耀眼的红灯笼,在他眼前晃荡。他想伸手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然后他把它攥住,揉了揉,然后,拧了下来。这是一只很漂亮的红富士苹果,韩保库把它托在掌心,仔细端详。他弄不明白,三亩果园怎么会偏偏遗漏掉这么好的一只苹果呢。“红富士。”韩保库说。他想起八年前在保当村买这批树苗时,每棵国光苗十块钱,他觉得太贵,趁人不注意,临走的一刻闪电般从另一捆树苗中多抽了一根,大概就是这棵树了。他记得树干上画了两道红杠杠,是红富士的标记。那时,他万没有料到八年之后,遍地麦田变果园,苹果如粪土一般不值几个钱了。现在,韩保库凝视这只苹果,他拿不定主意,是该留作纪念,还是该吃了它。那条狗歪着头,看着他看苹果。在狗的眼里,韩保库这么认真看一只苹果的样子,是它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吃了它,”韩保库说,“吃了就干净了。”于是,他喀嚓咬了一口,嘴角流出一股苹果汁。他发现狗在看他,忽然觉得应该给狗也吃一口。“来,你守果园守了六年,应该给你吃一口最后的一只苹果。”然而狗是不吃苹果的,它把脸摆向一边。韩保库不满意狗的态度,瞪起眼睛说:“我务果园务了八年,你应该吃一口,不吃就不对了。”狗根本不看苹果,把脸又拧到另一边。韩保库再次“咿呀”一声,在狗脸上扇了一把,说:“你不吃?你竟敢不吃?”他揪住狗耳朵,把苹果硬往狗嘴里塞。这一招不奏效,他又将狗头使劲往下摁,一边说:“我今天倒要治治狗不吃苹果的毛病。村主任马堂三天两头让我交税交费,我不敢不交;我现在让你吃一口苹果,你竟敢不吃?”狗毕竟不是人,它不懂这些,喉咙里呜呜地响,惊恐不安。韩保库抬腿狠狠踢了狗一脚。狗嗷嗷叫着跑开,但又不敢跑远,蹲在了路边。一双人眼和一对狗眼在暮色中远远对视起来。天已黑,月亮只有半个脸,没多少光气。夜风似乎更尖锐了,果园里一片呼啸之声。韩保库在黑暗中站了片刻,然后进了一趟房间,出来时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接近那条狗。狗蹲在那儿不动,它大约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走到尽头,是怎么躲也躲不过去的。它已经没什么用了。它耷拉下眼皮,等待着。韩保库非常顺利地将绳索套在了狗脖子上。他把它拉到那棵红富士树下,然后吊了起来。在狗张开嘴之际,他从兜里掏出那只果园里惟一的红富士苹果,填进一个并不太深的黑洞里。后来,在满天星光下,他开始一棵挨一棵锯树。文论集《文学魅影与生活镜像》*建国著西北大学出版社

陌生人到梅庄

有一天,一个陌生人风尘仆仆地来到梅庄,打听马堂的家在哪儿。有人告诉他,马堂去双庙镇了,到后晌才回来。“哦?”那个人这样说,显出很诧异的样子。“找马堂有事?”“唔。”“去,到他家去等。”但是,陌生人没有去马堂家,而是绕着村子转了一圈,然后坐到村口梅二的小卖铺前,买了一瓶汽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一口,一边望着通往双庙镇的路。中午,梅二问这个人要不要来一包方便面,他可以免费提供碗和开水,被陌生人拒绝了。“不要。”他很简洁地说。随后,陌生人掏出自带的干粮,咬一口,嘴里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就汽水吃。他坐在小凳子上,目不斜视,沉默地等待着,让人摸不出深浅。没有人再敢主动开腔与他说话,因为他是个彪形大汉,又长着络腮胡子,看起来像一个身手不同寻常的人。梅二试了几次,终于鼓足勇气询问陌生人是不是还需要一瓶啤酒。这回,陌生人只摆了摆手,连口都不开了。梅庄的人,没有谁见过一个外地人,来到一个他不熟悉的地方,居然可以有这样目无一切的做派。他们都被镇住了。他们站在不远不近的街边,朝这边张望。突然有人想到这个人是来找马堂的,忍不住叫了一声:“噢哎。”另一个跟了一句:“嘿呀。”第三个咽下一口唾沫,说:“啊哈。”他们想,马堂终究有麻烦了。马堂这几年跟外头交往太频繁了,又是贩卖牲口,又是建苹果库,还买了康明斯大卡车;他本人戴一副墨镜,石头镜片;整天骑着摩托车,日一声向东,日一声往西,把去双庙镇当玩耍一般;看看,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看看,远道而来的寻仇者找上门来了。马堂的麻烦这下大了。等着看,梅庄今天要发生点儿什么事情哩。早已有人把消息在路上通报给了马堂。马堂倒很镇静,并不下摩托,一只脚撑在地上,摘下墨镜说:“就一个人?”“谁知道村外的果园里,有没有他的同伙埋伏着?”“我没有仇家。”“来者不善,你得防一手。”“哈……”马堂说,“我又不是没见过三个浪子过队伍,走。”他拧一下油门,日一声奔回梅庄来了。陌生人有些惊讶地站起来,对马堂说:“我找你呢。”马堂不摘眼镜,问道:“你是谁?”陌生人说“:我从北山来。我爸让我找到你。”“谁是你爸?我不认识。”“为二十多年前的一件事。”马堂现在取下了眼镜,捏起衣襟擦拭镜片。他看见村街上的人在渐渐围拢过来,便说:“借一步说话,到家里去坐。”马堂没有关闭头门。从外头绕过照壁朝里望,可以看见他们两个面对面坐在上房厅里。一开始,马堂很响亮地拍了一下大腿,还高声“哦”了一下,后来说的话就听不清楚了,但很明显他们都比较激动。不久,陌生人和马堂同时出来了。马堂说:“你回吧。回去好好给你爸说说,啊,说不定我还要去看他哩。”陌生人的眼圈有些红。梅庄人很不理解,那么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又有满脸胡子,眼圈却红了,这让他们大失所望。他们有些心不甘。有人问马堂:“事情了结啦?”马堂说:“结了。”“没敢动手?”“谁动手?”“这么说,你把他制住了。我就说么,在咱村里,不把他捶扁才怪呢。”“至少卸他一条腿。”另一个人说。梅二指着那个陌生人的后背愤愤不平地说:“长得像一堵墙,却是个抠皮,坐了多半天只喝了五毛钱一瓶的汽水。”这时候,马堂说:“梅二,我要你五瓶啤酒行不行?我今天高兴,大家一起喝。”梅二连声说:“好的。好的。”马堂说:“你们想知道其中的原委是不是?那是一九七二年的事情,将近三十年了。刚才那个北山人他爸当麦客给咱队里割麦子,他婆娘生了娃,青*不接,娃吃不上奶水。我是打麦场场长,私下做主偷偷给了他二十斤小麦带回去。当时生下的娃就是刚走的那个大胡子。现在他爸得了绝症,临死前让儿子来谢我一声,不然他合不上眼睛。就这么个事情。人心长着哩。那人是个孝子啊。你们想到哪里去了?”几个喝啤酒的人咕嘟咕嘟往嘴里灌,没有一个人吭声。

据《陕西日报》年12月24日消息,*建国教授《一个叫红六的人》(原刊于《延河》年第10期)获三年一届的“柳青文学奖”短篇小说奖。图为时任陕西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文联*组书记为*建国(中)等颁奖合影。

小小说杂谈(创作谈)

一个从事写作的人,对自己所写的东西倘要作出评价,很可能会胡说一通。我的想法是,比如小说,过三五年再拿出来看看,如果仍然能称之为小说,那么,它大约就是小说了;如果你自己觉得已经索然无味,哪怕是呕心沥血所为,就千万不要把它再当回事。这样的检验,尤其对短篇小说、小小说而言,我相信它是靠得住的。都说文章千古事,那是一个大目标、大境界,是一个永远诱惑人的魅影。实际一点讲,在当下,你的作品如能历经数年、十数年而不失其品格,就很可以对得起自己的辛苦劳动,对得起自己的灵*了。我多年来一直喜欢短篇小说、包括小小说的创作,我推崇海明威的冰山理论。你的小说,你呈现给读者的,在极为有限的篇幅内,只能是冰山露出水面的一小部分,与此同时,你还必须做到让读者通过这一小部分能够感知到水下面的那个庞大的部分。海明威说,一个作家如果对他想写的东西心里很有数,那么他可以省略他所知道的东西,读者呢,只要作者写得真实,会强烈地感觉到所省略的地方,好像作者已经写出来了似的。这一段话,我把它当做我写作的警策之语。我认为,小小说应该是繁衍的,辐射的,又像压缩饼干一样,当它进人人的胃囊之后,就会马上膨胀起来。小小说素材的获得,依我的体会,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不习惯用“灵感”这个词,“灵感”似乎太过神秘,纠缠于许多词汇中而又说不清楚。我喜欢用“突然”。“突然”真是一个好词,很朴实,很常见,却使一篇小小说具有了丰富多样的可能性。突然是这样,突然是那样,都是令人惊讶而欣喜的。有人给我讲了一个相当生动的故事,因为是亲身经历,他讲得绘声绘色,极富感情。这位朋友希望我据此写一篇小说,间接地吐出他心中的块垒。但是,我没有能够写出小说,他的故事构不成我的小说材料,“突然”没有闪现。倒是老家人告诉我的某某某把苹果树砍了,只此一句,却像夜空中雷电划过的一道弧线,我突然想写东西了。再比如,有朋友对我说,某某在弥留之际,她询问,那位与她大半生交恶而早年有过暖昧恋情的人来看过她没有?这是周围人没有想到的。这也是一个“突然”。它突然成了我的小说的材料了。无数小说事实证明,凡刻意制造出来的东西必然是生硬的,肤浅的,根本经不起三五年之后拿起来再看。小说创作需要智慧,小小说则更需要一个体现作家智慧的凝聚点;正是这个点,使小小说短小精粹,境界不凡。举个例子说,汪曾祺的《陈小手》。我认为,作家智慧的凝聚点就是小说的最后一句话:“团长觉得怪委屈的。”有了这一句,小说的境界立即变得阔大,人物也因此丰富、耐人琢磨了。如果抽掉这一句,《陈小手》就会十分平庸,俯拾皆是。再举个例子,是博尔赫斯的《两个人做梦的故事》。这篇小说的凝聚点是什么呢?从技巧层面看,是马格里Lk的突然逆转的结局,其实你看它的内核,该是人生的磨难。这是一个大题目,博尔赫斯大题小做,只写了一千字,但他做得很大。小说历来只有长短之分而无大小之别。尽管许多作家以试笔小小说开始其创作,但小小说决不是一个简单的练靶场,它更要求作家去精心营造,因为从根本上说,小小说是一种巧妙创造的艺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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