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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6/27 16: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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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站起身,出去了。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我便招宏儿走近面前,和他闲话:问他可会写字,可愿意出门。

“我们坐火车去么?”

“我们坐火车去。”

“船呢?”

“先坐船,……”

“哈!这模(mú)样了!胡子这么长了!”一种尖利的怪声音突然大叫起来。

我吃了一惊,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bì)间,没有系(jì)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这段白描手法描写了一个人,先从声音“尖利”,“大叫”,然后是外貌,“凸颧骨”,“薄嘴唇”,再是动作,“两手搭在髀间”,“张着两脚”,年龄“五十岁上下”

比喻手法“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形容当年的豆腐西施如今已经是五十开外的中年女人,体型瘦削,站着时像圆规。

旧时大家庭的女子不论年纪大小,都是要穿裙子的,所以就是外出,人们通常看不见女子的两条腿的,何况还是叉开两腿站的姿势,这姿势很不雅,形象很粗俗。女子这样的姿势只能说明生活在社会底层,这个女子没有养尊处优的生活,每日肯定为了丁点利益东奔西走,绞尽脑汁,处于这种的生活状态下,哪还有什么礼仪和裙装的女子风范。

谈到这里,我们不禁想到今天的女子,基本人人都穿裤子,服装已经完全西式化、现代化了。其实西方国家在一百年前的服饰还是以裙子为主,我们当方古国更是如此,女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要穿裙子的。当然在裙子下面还有裤子。穿裙子是一种文化,女性自尊和被尊重。或许再过几十年后,人们的心理开始回归觉醒,女性再次在裤子外面穿上裙子,仪态万方的走在大街上。

不一定过去的就完全是不好的,例如裙子。

我愕然了。

“不认识了么?我还抱你咧!”

我愈加愕然了。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从旁说:“他多年出门,统忘却了。你该记得罢。”便向着我说:“这是斜对门的杨二嫂,……开豆腐店的。”

哦,我记得了。我孩子时候,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着一个杨二嫂,人都叫伊(yī,她)“豆腐西施”。但是擦着白粉,颧骨没有这么高,嘴唇也没有这么薄,而且终日坐着,我也从没有见过着圆规式的姿势。那时人说:因为伊,这豆腐店的买卖非常好。但这大约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所以竟完全忘却了。

“忘了?这真是贵人眼高。……”

“那有这事……我……”我惶恐着,站起来说。

“那么,我对你说。迅哥儿,你阔了,搬动又笨重,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让我拿去罢。我们小户人家,用得着。”

“我并没有阔哩。我必须卖了这些,再去……”

“啊呀呀,你放了道台了,还说不阔,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还说不阔?吓(hè),什么都瞒不过我。”

我知道无话可说了,便闭了口,默默的站着。

“啊呀啊呀,真是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一面絮絮的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幅手套塞在裤腰里,出去了。

从语言上来描写这位“豆腐西施”,年轻时还清纯,坐在豆腐店里,人人都因为她的文静和美丽去买她家的豆腐。年轻时面皮薄,还不会骂人撒泼,也不会偷东西。

如今的“豆腐西施”,俗气,啰嗦,占便宜,偷东西,撒泼,不懂人情世故。觉得人家有钱了,要搬走了,别人的东西就可以无偿的送给她。不给她还是得罪她了。

此后又有近处的本家和亲戚来访问我。我一面应酬,偷空便收拾些行李,这样的过了三四天。

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我吃过午饭,坐着喝茶,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便回头去看。我看时,不由得非常出惊,慌忙站起身,迎着走去(说明来人对鲁迅很重要,情感中占有很重的比重)。

这来的便是闰土。虽然我一见便知道世闰土,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圆脸,已经变成灰*,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周围都肿得通红,这我知道,在海边种地的人,终日吹着海风,大抵是这样的。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浑身瑟索着;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

(中年闰土与少年闰土外貌上的变化,这种变化是由于岁月,苦难的生活造成。脸色灰*,很深的皱纹,眼睛肿得通红,头戴破毡帽,身上穿着薄棉衣,冷得发抖,手里拿着礼物包和烟管。手裂的像松树皮)

我这时很兴奋了,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说:

“阿!闰土哥,——你来了……”

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角鸡、跳鱼儿、贝壳、猹……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住似的,单在脑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多年后再见到少年伙伴,心里回到了美好的少年时代,鲁迅和闰土有着共同的美好记忆,但是那个时代早已过去了,在此时此刻无法说出口,只能留存在脑海中)

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闰土也是欢喜,见到了少年的伙伴,也是想起了自己少年的美好单纯时代,那时没有生活的重压,一切都活在自己的欢乐中。闰土还想像小时候那样称呼小伙伴,短暂的激动过后,立刻冷静下来,自己与鲁迅如今是个两个世界的人了,成年的闰土意识到了彼此社会阶层的察觉,得扮演好自己成年社会里的卑贱身份。读者读到这里很心酸)。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

“老爷!……”

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jìn);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说不出话。

他回过头去说:“水生,给老爷磕头。”便拖出躲在背后的孩子来,这正是三十年前的闰土,只是*瘦些,颈子上没有银圈罢了。“这是第五个孩子,没有见过世面,躲躲闪闪。……”

母亲和宏儿下楼来了,他们大约也听到了声音。

“老太太,信使早收到了。我实在欢喜得不得了,知道老爷回来……”闰土说。

“阿,你怎的遮阳客气起来。你们先前不是哥弟称呼么?还是照旧:迅哥儿。”母亲高兴的说。

“啊呀,老太太真是……这成什么规矩。那时是孩子,不懂事……”闰土说着,又叫水生上来打拱,那孩子却害羞,紧紧的指贴在他背后。

(闰土现在是个懂事的人了,在历经了人世,生活之后知道了人生来并不平等,社会是分等级了,自己少年时不知道,跟鲁迅好的像亲兄弟一样,现在知道了,肯定不能再像少年时那样称呼鲁迅了。他的孩子因为常年生活在海边,不接触城里人,见人害羞,怕事。跟小时候的闰土是一样的啊)

“他就是水生?第五个?都是生人,怕生也难怪的;还是宏儿和他去走走。”母亲说。

宏儿听得这话,便来招水生,水生却松松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母亲叫闰土坐,他迟疑了一回,终于就了座(为什么迟疑呢,因为觉得自己地位跟人家不一样,没有资格到人家家里就坐。闰土从进门跟鲁迅说话,到现在却还是一直站着的,多么可怜的人啊,中国的老百姓就是这么可怜和懂事),将长烟管靠在桌旁,递过纸包来,说:

“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的,请老爷……”(闰土是懂礼的,尽管自己有五个孩子,贫穷至极,但是要见昔日的少年朋友,也要带份礼物来,礼物在鲁迅看来虽然小,但是闰土的心意却真诚。我们由此也知道绍兴的冬天也是不产什么庄稼的,冬天没有什么吃食的)

我问问他的景况。他只是摇头。(摇头说明闰土景况不好,生活困顿)

“非常难。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了,却总是吃不够……又不太平……什么地方都要钱,没有定规……收成又坏。种出东西来,挑去卖,总要捐几回钱,折(shé)了本;不去卖,又只能烂掉。……”

这段话里关于农村生活的信息量很大。闰土孩子多,却吃不饱,按理说他家自己有地,按照旧日中国小农自给自足经济应该是可以的。但是由于战乱,种地靠天吃饭,*府的税钱又高,所以种地不能保证一家人的温饱。上个世纪初,农民工这个职业还没有,城市没有工业,所以冬季农闲时农民不能进城打工以贴补家用。自己家地里种出的作物拿到集市上去卖,*府要收税,税钱高,以致是亏本。那时的农民很苦。*府是一点都不管,不仅不管,还扒一层皮。这是21世纪初中国农村的真实现状。他只是摇头;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却全然不动,仿佛石像一般。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时,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生活的重压让闰土已经麻木了,这是当时中国农民的精神状况。

母亲问他,知道他的家里事务忙,明天便得回去;又没有吃过午饭,便叫他自己道厨下炒饭吃去。

他出去了;母亲和我都叹息他的景况: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母亲对我说,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尽可以送他,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

下午,他拣好了几件东西:两条长桌,四个椅子,一幅香炉和烛台,一杆台秤。他又摇所有的草灰(我们这里煮饭是烧稻草的,那灰,可以做沙地的肥料),待我们启程的时候,他用船来载去。

夜间,我们又谈些闲天,都是无关紧要的话;第二天早晨,他就领了水生回去了。

又过了九日,是我们启程的日期。闰土早晨便到了,水生没有同来,却只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管船只。我们终日很忙碌,再没有谈天的工夫。来客也不少,有送行的,有拿东西的,有送行兼拿东西的。待到傍晚我们上船的时候,这老屋里的所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已经一扫而空了。

我们的船向前走,两岸的青山在*昏中,都装成了深黛颜色,连着退向船后梢去。

宏儿和我靠着船窗,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他忽然问道:

“大伯,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你怎么还没有走就想回来了。”

“可是,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睁大的黑眼镜,痴痴的想。

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于是又提起闰土来。母亲说: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个碗碟来,议论之后,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一齐搬回家里去;杨二嫂见了这件事,自己很以为功,便拿了那狗气杀(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木盘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狗去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底的小脚,竟跑得这样快。

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留恋。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然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鲁迅写这段的含义深远,三十年过去了,故乡非但没有一点变化,反而更加萧条落败,农民的生活困苦,吃不饱饭。昔日的小伙伴在经历了三十年的苦难后变成了木偶人一样,精神麻木。住在城镇的小市民,精神狭隘、自私、礼义廉耻都没有。受教育程度非常低。这就是二十世纪初的中国乡村城镇人民的经济、精神现状。鲁迅在感叹什么时候,这个国家才能富裕,农民才能吃饱饭,*府才清廉,社会才太平,百姓才能接受好的教育,不至于愚昧。

母亲和宏儿都睡着了。

我躺着,听船底潺潺的水声,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了,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来……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展转(即辗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suī)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绘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九二一年一月

鲁迅对未来还是憧憬和充满希望了。他认为他的出外读书,异地奔波不是一条可取的人生之路。闰土留在乡下守着贫困麻木的生活也不是正常的路。他认为后代们该有另一条路,既不用离开故乡外出奔波辗转,也不用在故乡受穷。那会是什么路呢?富裕,国家太平,*府清廉,百姓安居乐业,精神建康。这应该是一种小康社会,也是一种大同社会,一百年后的今天已经实现了。但是在当时的鲁迅或许还不敢想,只能是朦胧地憧憬和期望。社会在进步,中国正在走向富强,如果鲁迅在天有灵,或者鲁迅能一直活到今天,看到今天的这一切巨大变化,会由衷的笑的,他心中的高墙也会消失的,关于闰土原型的情况闰土原名章运水,比鲁迅大两岁,鲁迅少年时称他运水哥,运水的父母都在鲁迅家里帮工,家里在农民里属于小康的。年鲁迅的祖母过世,闰土来到鲁迅家里帮工,两个孩子成了朋友,淳朴真诚。闰土后来在父亲去世后挑起了家庭重点,他自己又娶妻生子,有五个孩子负担很重。年,由于当地天灾,家里的沙地颗粒无收,一家人生活实在没有着落,闰土将世代祖传的土地卖了,从此沦为雇农。年闰土在贫病交加中去世,同年鲁迅也去世。文中的水生是闰土的长子,也是很早就去世,闰土的孙子章贵后来长大成人,年解放后,闰土的孙子已经16岁,没有文化,就边种地便参加农会组织的扫盲班学习文化。年绍兴鲁迅纪念馆建立,当地*府打听到闰土的后人,因为祖上跟周家关系紧密,请闰土的孙子章贵来绍兴鲁迅纪念馆工作,后来任馆长,直到年退休。闰土家住的地方是绍兴的杜浦村,全村人以章姓为主。闰土在年过世后,他的大儿子和大女儿也陆续过世,小女儿嫁到邻村,二儿子和三儿子世居在杜浦村。

阅读鲁迅先生的《故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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