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脱困
◎（美）萨拉·詹姆斯庞启帆编译
大卫·梅斯楚尔身穿黑色橡胶潜水衣坐在潜水艇上。潜水艇在轻微地晃动，周围的圣莫妮卡海湾在皎洁的月光下闪闪发光。“爸爸，我们去捉多些龙虾。”大卫笑着说。
乔·梅斯楚尔微笑地看着自己17岁的独生子。他已经49岁，是一名海洋生物学家。从事这份工作25年来，他经常在这些水域潜水。但是，他对到水下80英尺处的阿瓦隆号的探险也十分渴望。阿瓦隆号在30年前遭遇暴风雨沉入海底，残骸至今没打捞上来。就在一个小时前，他们已经在这艘英尺长的废船上收获了3只大螯虾。
晚上8点，他们准备第二次潜水。此时，乔想起了一张老照片，照片上小大卫带着潜水的换气管和面具站在一个人工潜水池里，手里还拿着一只塑料龙虾。那时，他就已经十分渴望到海里捉龙虾了。14岁那年，大卫获得了潜水资格证书。
大卫不见了
乔仔细检查了大卫的氧气瓶，然后说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出发了。但是记住：别游远了。”大卫朝父亲挥挥手，然后就“哗啦”一声从船上跳下水中。乔迅速跟上去。
乔从那些发光的水泡和大卫氧气瓶上附着的灯的光亮看见大卫正向积满淤泥的海底潜去，他用脚蹼使劲踩水，瞬间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乔奋力追赶。下面若隐若现，阿瓦隆变形的残骸映入眼帘。
还在潜水艇上的时候，乔就提醒过大卫他们只能在海底停留18分钟。他们的氧气瓶也许能维持更久，不过乔认为这种行动还是稳妥一些为好，因为氧气瓶里是氮气和氧气的混合体。首次潜水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水下呆了33分钟了。
乔的氧气瓶的管子上悬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潜水电脑。这个电脑用来计算他们体内氮气的饱和度。如果氮气浓度过大，电脑屏就会发出警告以避免“潜函病”。若返回水面的速度太快也会使肺破裂而导致死亡。（译者注：潜函病，是指氮气泡进入血流和组织后，引起身体痛苦，并带有致命隐患的一种状态。）
他们在损毁的、生锈的残骸上方游了10分钟。然后他们游向几近完好的船头。船舷厚厚的金属板上有几个不规则的小洞，他们用手电筒照着向里面看，里面的龙虾被突如其来的光束吓得四散游走。在这里捉龙虾真是太好了！
但是当乔低头看去，却不见了大卫的踪影，而刚才大卫还在他的左脚边。他哪去了？乔的心一紧。
大卫受困
大卫以为他父亲看到了他追着龙虾从船身的一条大裂口游了进去。他顺着一条倾斜的通道慢慢地游入了一个20英尺见方的残骸空间，里面堆满了从残骸上掉下来的拱肋、水平托架、大块的铁锈和塌下的舱壁。
他抓住了一只龙虾，然后快速游回裂口处。他想把龙虾先递给父亲，然后再回去抓更多的龙虾。
残骸外面，乔正拿着手电筒向洞里查看，一缕淤泥在手电的光束里打转。大卫追着龙虾到这里了吗？他想。这个洞看起来非常小。也许他游到另一边了吧。
乔向左移动了几英尺，然后在甲板上检查船头。他没有看到大卫。乔开始颤抖了。“别担心，”他告诉自己，“他不会走远的。”
突然，大卫的手从洞里伸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乱扭乱动的龙虾。谢天谢地，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抓住龙虾，把它放到了狩猎袋里。他以为大卫会跟上来，哪知，一抬头大卫又消失了。乔赶紧用手电往里面照，但是只看到泥水。
他们已经在水下呆了13分钟了。“出来啊，我们得上去了。”乔在心里大呼。然而大卫没有再次出现。又是两分钟过去了。
我应该去找他吗？乔想。幸好，他让大卫用的是一个新的大号的氧气瓶。小孩需要更多的氧气，特别是在他兴奋的时候。他自己用的是一个较小一些的旧氧气瓶。然而与大卫的氧气瓶不同的是，当氧气用完的时候乔的氧气瓶会发出警告。
又一分钟过去了。大卫可能被困在里面了！乔非常担心。我最好进去看看。但当他开始从洞口游进去时，他的氧气瓶被挂在了残骸裂口的上端，无法进去。
乔用力地推拉，但无法挣脱。不一会儿，乔就累了，嘴巴费力地吮吸着吸嘴。他的氧气瓶的气流在减弱。
乔仍然被挂在残骸裂口处。他够到左肩膀，开大氧气阀，使剩下的氧气畅通无阻。呼吸顺畅多了，但乔知道，他的氧气最多还能维持7分钟。
猛地用力，乔挣脱并退了出来。由于用力过度，他浑身战栗，而且，他从未感到如此孤独。他在担心：如果我的氧气耗完，大卫还出来怎么办？
找不到出口
捉到龙虾的大卫兴奋不已，它返回继续去捉龙虾。很快，他看到两只龙虾向他的右手方向后退。他兴奋极了，但是龙虾卷起的一大团铁锈遮住了他的双眼。他转了几圈，迷失了方向，又激起了更多的铁锈和沉淀物。
我最好离开这里，他想着，并向他认为是入口的地方游去。但是入口不在那里。黑暗中他摸到了一块坚固的表体。是船体，还是甲板？恐慌之下，他加快了游水的速度。他突然撞到一个角落里去了，头撞到一根管子上，但是还是没能找到出口。
他检查了他的氧气瓶的气压仪。如果他继续这样快地呼吸，他的氧气最多还能维持3分钟。
也许我能找到另一个出口，他安慰自己。他朝着他认为有希望的方向游去，并且在心里大叫：“救救我，爸爸！我出不去了，我不想死！”
儿子还活着
乔等得发慌，他离开洞口，向船几乎是垂直的一边游去。突然，他听到有重物在碰撞船体。他的心感到从未有过的安慰：他的儿子还活着。
乔通过金属板上一个大约6英尺宽的洞口向里张望，手电的光亮穿透浑浊的海水，他看到前方不到2英尺处有一个闪光的东西。是大卫的潜水衣！乔的心一阵狂喜。然而，他们虽然只有一金属甲板之隔，却似乎有一英里那么遥远。
他看见儿子向他游过来，赶紧将手从洞口穿过去，向下指着出口。但当他再向里面看的时候，大卫又不见了。
乔返回到残骸裂口处，寻找大卫游动的踪影，但是什么都没有。“不要惊慌，大卫。”他在心里说道。“别急！”这时乔的氧气瓶内的氧气只够维持大概2分钟了。
大卫摸索着。他的脉搏在激烈跳动。几秒钟过去了，然后又是几秒。我的方向正确吗？他在想。他的肌肉因恐惧而痉挛起来。“救救我，爸爸！我被困住了。不要离开我。我不想死！”他在心里狂呼。
指引方向
在入口处似乎等了一个世纪之后，乔把手电筒插入裂缝作为引导儿子的灯塔。光亮很难穿透泥水，大卫也许看不到，但是我必须得试一试，他想。
接着，他游回船身，摸索着粗糙的金属板来到了一个小洞口。他到达洞口的时候，感到里面有东西在动。乔赶紧把伸进去。感谢上帝，他摸到了大卫的腰。他盯着儿子的蓝眼睛看了好长时间，希望儿子能明白。
然后，乔把手臂整个伸进洞口，并再一次向下指着出口。大卫向指尖指示的方向游去，但是他仍然找不到出口。最后，大卫放弃了。完了，乔心想。这时空气艰难地从调节阀里流出来，气压计跌向了零点。如果大卫还找不到出口，我们就死定了。
乔往下游到裂缝处。他跪在电筒光亮的旁边焦急地等着，心“砰砰”直跳。他吸气，但氧气瓶里已经没有气体了。最后的气泡从调节阀里升出来。
他拼命地咬住橡胶吸嘴，不让身体条件反射性地喘气。他的心里在计时：4……5……6……
父爱创造奇迹
大卫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前进，通过头上突出的东西感知路线。忽然，他看到前方有微弱的光亮，那是残骸的裂口。爸爸就在那里！
他喜极而全身颤抖。然后，他迅速向前方前进。这时，他的氧气瓶发出尖锐刺耳的的警报声。更糟糕的是，他的氧气瓶被裂缝上端的某东西挂住了。大卫拼命地使劲。
乔贴在洞口边，摒住呼吸盯着里面。有东西在动吗？是大卫！
大卫伸出手来，但是身体停了下来。乔赶紧把手伸进去，抓住大卫的肩带猛地向外拽。大卫的身体擦刮着金属，一度受阻，但很幸运，一会儿之后他又能动了。大卫一下子扑进父亲怀里。
乔把儿子拽到胸前，弹开他们身上沉重的背带扣子，丢在海底，再使劲地踢开脚蹼和尾蹼。然后，他抱着儿子向水面冲去。
乔急需氧气，而且他的潜水电脑提示“缓慢上升”。但是，乔无视这些。他在为他们的生命而飞快地游动。他使劲地踩水，并奋力吐气，使自己的肺不会因为压力骤降而破裂。
终于，父亲和儿子冲到了夜晚的空气中。他们一把扯去嘴上的东西，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深呼吸三次后，乔拿掉大卫的防护面具，看他脸上是否有血沫，那是肺部破裂的标志。他看到的却是大卫幸福的泪水，和他自己的泪水相互辉映。
乔·梅斯楚尔觉得他们能活下来真是奇迹。他的儿子也学会了更多的东西。两个星期后，大卫在大学入学考试的作文中写道：“我今天还活着是因为我父亲甘愿牺牲自己。他使我意识到人生中最重要的是你所爱的人。”
庞启帆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