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媛小说《两代沉浮》
第十三章抗争命运的拼搏（2）
一天天，一月月，就像复制的生活。每天总是在同一时间起床，做饭，下地干活，晚饭过后做全家人的针线，从来没有任何事情打乱过。两年的农村生活过去了，在这漫长凄凉无聊的日子里，是那样空虚，跟失眠难熬的夜没什么两样。欧慧敏一觉醒来已是早晨六点钟了，她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起床了。她拿着缝好的小棉袄说：“漠然，天冷了，穿上这件厚棉袄。”李漠然坐了起来，看了看棉袄，皱着眉头说：“妈妈，这棉袄面料是用大姐的旧衣服改成的，你偏心眼儿，只知道让大姐穿新的，让我穿她剩下的。”欧慧敏由于夜里缺觉，眼睛周围都是青的，心里非常委屈说：“李漠然呀李漠然，你都10岁了，怎么不懂得理解妈妈的苦心呢？咱们回到农村实在太穷了，只能你捡姐姐的穿，妹妹捡你的穿。唉，你爸爸在村里是会计，他一步两脚印，从来没有一点私心。在农村抚养你们姊妹几个我容易吗？你怎么不知道为妈妈想想——”李漠然瞪着眼睛大声喊道：“妈妈，这棉袄看上去又旧又土，还显得那么厚实，我才不穿呢！穿上会让人笑话的。”欧慧敏感到无奈，难过地看着她，不想再说什么了。但看到李漠然一副凶相，欧慧敏还是忍不住地说：“你大姐比你大几岁？她是怎么做的？我看几个孩子当中就数你不吃亏，不容人。”李漠然最忌讳妈妈生气时对她的评价，她气愤地摔门跑了出去。
外面的寒风呼啸着，绿叶成荫的杨树已经成了枯枝了。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都早，此时此刻，空旷的大地没有藏身之处。寂寞的天空，连乌鸦的影子也没有了。风越刮越大，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天非常冷了。李漠然裹紧身上的小薄棉袄，冷风阵阵吹进了她的全身，她没吃早饭，肚里直叫，冻得浑身颤抖。她迎风来到了一条干枯的河道，找了一个避风的土坡蹲下来。她哭了，流出的眼泪结了冰。蹲了许久，她反问自己：“你为什么要跑出来呢？就因为大姐穿新的，自己穿大姐的旧衣服？”她冻得再也坚持不住了，又后悔跑出来。一个小时过去了，欧慧敏的生气和委屈已经变成了对李漠然的担心。她埋怨丈夫，说：“忠凯，你是当爸爸的，刚才漠然跑出去你应该阻拦她。不知她现在去了哪儿？”李忠凯说：“漠然固执己见，这是她从小的性格。”老人家说：“儿媳妇，这些年，每年冬天你手裂口子流出血，欣然总是去药店买裂手油，晚上睡觉前给你抹上。欣然给你轻轻抹油总是看看怕弄痛了你。你看欣然的眼神是亲切的，漠然都看在眼里，漠然觉得你对她冷落。”欧慧敏没有说什么。这些年，李忠凯和欧慧敏为了养活一家老小，每天从早忙到晚，一刻都没有歇息过。欧慧敏的手像树皮一样粗糙，从来没有闲过，白天在地里劳动了一天，晚上在煤油灯下不是剥花生，就是捻玉米，要么就是缝补衣服，做鞋，纺线织布。
李漠然走了，家里显得非常冷清，全家人盼着她回来。欧慧敏说：“这么多年来，漠然这孩子跟着遭了不少罪，一天好日子也没有。”说完，她一边想，一边自责，眼睛模糊了视限。突然门响了，李漠然走了进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坐在了椅子上。老人家一步一颤地走上前去说：“我的孙女啊，以后不要和妈妈吵嘴了，更不要不高兴就离开家，你妈妈多惦记你呀！”李漠然看到欧慧敏脸上的泪水痕迹，一件褪了色的上衣，右肩上打着一块顺色的补丁，熬了半夜的脸没有心思去洗，脸色蜡*，蓬乱的头发，看上去可怜。李漠然拿起毛巾给欧慧敏擦了擦脸说：“妈妈，外边太冷了，我还是穿上您改的那件厚棉袄吧。”欧慧敏的心立刻敞开了，她拿过厚棉袄给李漠然穿上说：“漠然呀！你不要动不动就和大姐攀比，捡你大姐的衣裳穿很正常。大姐对你多好啊！有一次，下雨你在村北边玩儿，她给你送雨伞，回来时在路上跌倒了几次，弄得像个泥人，大姐什么怨言也没有。你以后长成大姑娘了，要懂得关心亲人。”李漠然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两年过去了，欧慧敏又生了孩子，取名叫李子旺。吃完晚饭，老人家坐在炕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李忠凯坐在椅子上，嘴里吐着烟，眯着眼睛说：“慧敏，咱们要把他们培养成有文化的新人，但眼下的生活条件更艰苦了。”欧慧敏看着李子旺，说：“忠凯，为了躲避自然灾害咱们回到了农村，虽然我们经济上贫困，但精神上不能潦倒。我现在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培养孩子们上大学，让他们前途无量，改变他们的命运。”老人家说：“儿子呀！你的离职费用完了，年底结算咱们用什么支付缺粮款呢？”欧慧敏为了让婆婆放心，说：“娘，咱们再想想办法，你放心吧。”老人家叹息着：“孩子们都上学，咱们家永远是缺粮户。”
今天欧慧敏娘家父亲来了，进门看到欧慧敏的婆婆，说：“亲家母，身体好啊？”老人家高兴地说：“好，好，亲家，您还带了这么多小麦，大远的路。”两位老人都笑了。欧慧敏走进屋里看见了父亲，说：“爸爸，您这么大岁数还来看我，让我心里过意不去。”父亲说：“慧敏，粮食够吃吗？忠凯离职费用光了吧？”欧慧敏为了避开困难的话题，忙说：“妈妈身体现在好吗？”父亲说：“她的身体可好了，今天想和我一起来看你呢！”欧慧敏说：“妈妈为什么不来呀？我挺想她的。”父女俩亲切地相视着。吃完中午饭，父亲说要回家了。欧慧敏送他走了一程又一程，父亲拦住让她停下脚步，她望着父亲的身影渐渐地走远了，她的眼里流出了一往情深的泪水。
回家的路上，欧慧敏一路思想斗争，进屋再也憋不住了。她含着眼泪说：“忠凯，现在我感到这个家快要支撑不住了，我的父母我不但孝敬不了，这么远的路，父亲推着小车给我送粮食，我心里很难过，自己都养不了自己了，怎么办？你回单位找找银行领导？”李忠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当初要回老家的是你，现在要回银行工作的还是你，你让我低三下四去央求领导，人家以为我抽风呢！既然回到农村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欧慧敏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
院里的枣树长出了片片嫩绿的叶子，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在树上飞来飞去。远处望去，红色的喇叭花点缀在绿草丛中。天上白云漂浮着，不一会儿，天阴了下来。生产队的铃声响了，紧接着刷刷的雨也跟着下了起来。
欧慧敏说：“娘，今天不能下地干活了，我去磨面吧！”老人家说：“等雨停了，我和你一起去，一个人推不动磨。”欧慧敏说：“娘，雨停了您也不能去，我怕摔着您。”欧慧敏扛着三十斤玉米来到了磨房，磨面是两个人的活儿。她把玉米倒在了石磨上，一个人拼命地推着石磨一圈一圈地走了两个小时，已经大汗淋漓。突然“咔嚓”一声，由于用力过猛，磨棍推断了。她被摔倒在墙旮旯里，墙旮旯的铁锹扎进了她的大腿外侧，裤子被扎了一个长口子，鲜血流了出来。她急忙拿起擦汗的毛巾使劲包扎起来，鲜血总算止住了，她咬了咬牙，又换了一根磨棍，坚持把面磨完了。
外面的雨不停地下着，她扛着玉米面一瘸一拐地向家走去，走进屋里，李忠凯接过玉米面，吃惊地问：“慧敏，你腿上有血，摔倒了？”欧慧敏跌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泪水涌了出来。她心里怨恨着自己，说：“这就是我的命，我要的日子。”李忠凯安慰她，说：“慧敏，你应该让孩子们帮你去磨面，这本来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活。”婆婆心痛地说：“儿媳妇呀！推磨本来就是两个人的活，你呀，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欧慧敏沮丧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一步走错，一辈子痛苦。”婆婆没有搭话。
张世媛、女、祖籍河北献县，出生内蒙古包头市。毕业于北京财*税务学院，中国民主促进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丰台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从事财务会计工作20多年。获得”北京孝星”称号”，首都最美家庭”称号。爱好文学，出版长篇小说《两代沉浮》《前情后爱》《追梦的人》小说《两代沉浮》曾在”中国老年报”连载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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